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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英短猫正在跳墙

亲爱的小怪兽 下

赖冠霖x裴珍映






04

裴珍映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快乐也最为放纵的一段时光。

走廊尽头的扫帚间是他们廉价而简陋的秘密约会场所,反锁上门,头顶一盏瓦数较低的小灯泡亮着幽微的暖光,赖冠霖把他堵在墙角,偏头认真地亲吻着他。

逼仄空间昏暗拥挤,四周皆是横斜摆放的清洁工具,头顶的天花板因潮湿生出一朵朵霉点,全然称不上浪漫温馨。可他只要一睁眼,赖冠霖动情的清隽面庞近在咫尺,对方身上令他安心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着他。有了赖冠霖,这儿就是他的永无岛,他的理想乡,他长满了玫瑰的B612星球。

他是一尾搁浅的鲸,而赖冠霖是不断冲拍上岸的温暖海潮,牵住了他生命的所有重力。

同班的女生绝想不明白为何高二纪检部的帅学弟三不五时要去他们班巡查,裴珍映也想不明白,赖冠霖的口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似是哄小孩用的小零嘴,每回他做完眼操,桌上总会多上几颗包装花哨的糖。

赖冠霖偶尔监督午饭的餐厅纪律,梁知闻家的大儿子就比较倒霉了,逢插队必被揪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批评教育不说,还义正言辞推回他偷偷摸摸的手,厉声再记一笔:行贿。

下午赖冠霖假公济私,带裴珍映去部长办公室自习,他把下巴搁在裴珍映左手的手肘上,挤着眼邀功道:“我帅不帅?”

裴珍映瞥他一眼,抿嘴害羞地笑了笑,盯着眼下摊开的试卷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爱说话,赖冠霖偏爱逗他多说两句,跟趴在地板对着自家猫咪一个劲喵呜叫唤的笨蛋主人似的。他脑袋向前挪动,贴着他的肩窝不让他下笔,兴致勃勃追问道:“解不解气嘛?下次我还可以……”

话还没讲完,头顶广播响了。通知播送说临时组织各部门部长开个短会,地点正是这间办公室。

裴珍映把书本一摞抱进怀里,无措地站起身,门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他环顾四周,迫不得已绕到一处矮柜的门前,俯身钻了进去。刚坐定,赖冠霖哗啦打开柜门,又给他怀里塞了个软乎乎的小象玩偶。

“不知道谁落在这里的,放了一年多。”赖冠霖揉揉他的头,说,“等我。”

这名义上的短会一开便是一个多小时,赖冠霖心有牵挂,目光时不时往右后方的柜门飘上一遭,脖子半扭不扭的,看上去好像落了枕,惹得对面文娱部部长开怀大笑:“想不到我们风度翩翩冷漠自持的大帅哥,也有为病所困这一天呀。”

裴珍映听见了,抱紧小象寻思道:赖冠霖对谁都是一副无可挑剔温和有礼却隔着三分安全距离的疏淡模样,唯独在他面前,好像格外黏人又孩子气。

他没听多久枯燥的会议内容便犯起了困,人群散尽后赖冠霖拉开柜门,裴珍映不适地把脸埋进玩偶里避光,头脑还没彻底清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往外爬。

赖冠霖单手抵在柜子上沿,防止他磕到脑袋。没想到裴珍映直接跳过了抬头这一步,神志完全被困意支配,眯着道眼缝,脑袋一垂一垂的,闷头一咕噜栽进了他怀里。

夏秋交替,放学时天色骤然变脸,倾盆抖落了瓢泼大雨。裴珍映站在楼道口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了会儿呆,正犹豫要不要淋雨一口气跑到车站,一件还带有体温的外套兜头罩上了他的脑袋。

赖冠霖一臂扣住他的腰,手撑起外套前摆,拉他一起冲进了雨里。二人协调不好,接连踩中水洼,索性不避了,笑着噼啪踏响了一地的水花。

雨水在眼前串成了一道水帘,他躲在外套底下,身子与赖冠霖贴的极近,右臂与他腰腹相贴的肌肤温度不断蹿升,耳畔山摇地动,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下雨真好。”赖冠霖突然说道。

裴珍映迷茫地侧过脸去看他,唇不经意擦过了他的发梢。赖冠霖往他耳垂吹了口气,坏心眼的看他颤着眼睫脸一点点变红,才开口又道:“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搂着你了,在万顷日光下。”



那天晚上裴珍映果然感冒了,吃饭写作业都在打喷嚏,鼻头被纸巾揩得红通通的。裴聿姝从柜子里给他拿了盒药,也不看日期,随手丢他怀里,回房前皱眉轻声抱怨道:“吵死了。”

裴珍映翻过盒面一看,已经过期了。他把药扔进了垃圾桶,怕裴聿姝看到,特意往下压了压。临睡前他倒了满满两大杯热水,捏着鼻子逼自己全部灌下去,爬上床用被子团得像个粽子。

他裹得严实,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打起喷嚏声音细细的,浑身都跟着颤动,面团被子一抖一抖地。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连裴聿姝那听惯了却仍教他心寒的冷语都难以伤害到他了。

他从床的左侧滚到右侧,吸吸鼻子,把头蒙进被子里,又骨碌碌滚回了左侧,终于消停下来,贴着墙面合眼入了眠。

半夜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沿柜面一路往床沿挪移。裴珍映睡得浅,响了两声便醒转,赶紧摸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的手机号就没几个人知道,这个点会找他的,只有赖冠霖。

他捂着听筒,小声“喂”了一声。那边停顿许久,漫无目的抛出了个无关痛痒的问句:“睡了吗?”

赖冠霖的声音并无异样。但裴珍映敏感的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

他将手机夹在脸与肩膀间,动作迅速换完了衣服,蹑手蹑脚拉开家门。大门在身后咔嚓落上锁,裴聿姝毫无动静。裴珍映长舒一口气,无声给自己比了个“耶”,刚想细问,听筒里正好传来赖冠霖那一句沉沉低语:“能出来陪陪我吗?”

裴珍映在街口的路灯下找到了他。

他蹲坐在路坎上,小臂无力搁在膝盖。裴珍映焦急地小跑过去,气也没喘匀,握过他的手就要向上掀衣袖。赖冠霖另一手横在他眼前,轻柔地遮了遮,说:“别哭。”

裴珍映只看了一眼,心疼的说不出话,眼睛一下子就湿了。路灯下他一双眼水盈盈浸了层泪,鼻头通红,眉心轻拧着,模样竟比他还要可怜。赖冠霖瞬间忘了疼痛,反倒挤出笑容想要安慰他,被他用一个吻吞没了声息。

裴珍映凑上去生涩地亲了亲他,而后他直起身,低头摸索着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勉强凑齐了皱巴巴的一堆纸币。

他最近愈发节俭,午饭只去小卖部买面包吃。连着饿了好几天,省下来的全副家当也不过手心十几块钱。他数过两遍,把折痕都捋平了,快步奔到对面药店,买了瓶红花油,又急匆匆地跑回来。

他大概是全世界最笨的那只小熊。笨到会在冬眠前,毫无保留掏出所有的蜂蜜和储粮相赠。他甚至不惦念那点儿甜,舔着掌心残留的蜜问:“好吃吗?”只真诚的望着你,眼睛亮亮地,小声却坚定地说,“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可以再去找一点儿。”



裴珍映牵着他到附近的公园坐下。

白天才下过雨,长椅和草皮俱是湿漉漉的。赖冠霖说椅子太硬,席地坐在了沾水的绿坪里,让裴珍映侧坐在他腿上,乖乖在他眼前举平了两条手臂。

淤伤早晚都会好,赖冠霖从来懒得上药。可裴珍映看上去那么认真细致,掌心按揉的力道恰到好处,不时还要抬起眼确认,是否弄疼了自己。

他身上瘦得硌人,个子也比自己要矮半个头,听话地蜷在自己胸前,仿佛能揉成一团塞进怀里。赖冠霖想蹭蹭他软绵绵的脸蛋,呵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脖颈,激得他手一颤。裴珍映嫌他捣乱,毫无威慑力地瞪起眼,轻轻撞了撞他的鼻尖。

赖冠霖用上好药的那只手半搂着他,心想:裴聿姝没做好当一位母亲的心理准备,她根本不会照顾人。但是我可以,我会疼他,照顾好他。

涂完药,赖冠霖拉下衣袖,两臂交叠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说:“我从来没有向谁撒过娇。”

“妈还在的时候也没有。她被打,我不能哭喊,也不能帮忙。要是我闹上一声,会连累她被打得更重。”

他声音轻缓,带着点儿刻意装出来的无谓:“我是习惯了,但也真的挺疼的。”

裴珍映头回暗恼自己性子沉闷,不会哄人,更不会讲笑话逗他开心。他放轻了力道从他怀里钻出来,单手扶着他的肩,另一手轻拍他后背,低垂着眼鼓起勇气张口,软糯而又无比郑重道:“吹吹就不疼了,小霖。”

他说完便不好意思地两手捂住脸,深深埋下了头。赖冠霖笑得直颤,几乎要把他从身上给抖下去。裴珍映又羞又恼,上牙在下唇凿出了一排整齐的牙印,连头发丝儿都仿佛冒着腾腾热气。

“不疼,真的不疼了。”

赖冠霖笑着去拉他的手,顺势向后仰面倒在了柔软草坪,让裴珍映趴在他身上。

他们用力地亲吻着彼此,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沿唇缝溢出,羞赧水声阵阵。软舌灵巧搅动着,口腔中的空气被不断挤迫,卷噬,压缩到近乎要窒息。

好似那是暗无天日的冰冷海底,唇齿间渡过的最后一口氧气。





05

十月下旬,班里各学科竞赛入选省队的同学们陆续搬离了高三教室,从早到晚全心全意准备十二月全国决赛的内容。裴珍映不为所动,抓紧时间补习着之前落下的其他科目,恨不得能把自己分成三份使用。

语文词语卷翻过一页,笔尖还停留在半空中,一张计划表轻飘飘滑到了他的桌面上,覆住了底下他细密的字迹。裴珍映疑惑地抬起头,贺婉立在他课桌前,白皙纤细的手腕一翻,给他打了个“出去说”的手势。

裴珍映用笔盒将卷面压好,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

贺婉与他同班两年多,在化竞团队里也同样一路笑傲到最后关卡,大小比赛一起经历过,本应是惺惺相惜的同窗之谊,但裴珍映仔细回忆,除却礼貌的学术讨论,他们额外的对话似乎不超过十句。

“下周就要集训了,老杨托我来通知大家。你收拾一下东西,实验楼二楼第一间教室是给我们专用的自习室,明天开始我们去那里自习。”

贺婉在楼道拐角站定,半倚着扶手对他道。

裴珍映怔愣片刻,本能地垂下眼睫,盯着地面上花纹繁复的大理石砖,说:“我已经退出了。”

“谁说的?”

贺婉一偏头,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辫凌空划过半周,发梢弥泛着女孩儿身上特有的体香:“如果是因为资金的事,我已经帮你垫付清了。你别急着反驳,就当是我借你的。”

这位班花全然没有一丝娇嗲扭捏的作态,讲话直率,透着富足家庭长大的孩子自信的气场,却不是目中无人的高傲,满腔好意暗蕴其中。

“我看到过你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写的内容完全超出了高考化学的范围,是竞赛研讨的题目。你明明就很喜欢,为什么要放弃?”

裴珍映手指攥住衣角,惊讶地抬眼看向她。贺婉脸稍侧,避开了他的目光,抬手随意拨了拨并不凌乱的发丝,毫无章法勾玩着耳后额发,道:“家庭不应该成为你的阻力。你值得更好的,你也有实力走得更远。”

裴珍映依然沉默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贺婉的话字字中肯,准确戳中了他心内软肋。他喜欢这门学科,比起高考加分,更希望能钻研得更深入,能学有所成。竞赛对他来说不是高考前的孤注一掷,而是他一心想要走下去的兴趣所向。她的行为,无疑是雪中送炭,又给他擦亮了一线希望。

只是借他而已。等到高考完离开了家,他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用来打工,很快就能还清。

回去的时候,裴珍映看着她一直僵在耳后的手,很轻地说了句谢谢。侧身经过他的女孩动作微顿,再抬步,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



裴珍映课后第一时间离开教室,想着要去告诉赖冠霖这件事,行至走廊尽头,毫无防备地被角落的一股巨大力道生拉硬拽进了扫帚间内。

赖冠霖握着他双肩的手五指紧勾,用力到仿佛要嵌进血肉。裴珍映被他摁在门后,后腰抵上坚硬冰凉的门把手,相触那一块肌肤霎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躲,却换来赖冠霖更大力的压制,绝望而痛苦的禁锢中,他甚至产生了脊柱会被折断的错觉。

“我刚看到你和一个姑娘在楼梯拐角,你什么时候和别人这么好了?”赖冠霖双目赤红,眼中凌厉芒刺将他牢牢钉在门板之上,嘴角轻蔑笑容是最锋利的刀,削肉如泥,直至凸露森森白骨,“还是说,你拿钱卖笑?”

头顶线路不稳的灯残余最后一口将尽未尽的气,猛地明灭了几下,狭小室内彻底陷入黑暗之中。摆成一排的扫帚被赖冠霖粗暴的动作碰倒,哗啦啦掀起了一连串的撞击声。永无岛坍塌了,彼得潘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梼杌,从地狱淬火而来,煞气缠身。比起他无端的愤怒与不信任,更令人心寒的是,他那可怕的陌生。

深深的疲惫感如灭顶的潮水般席卷了裴珍映。他慢吞吞地移开视线,像一只沾到盐的蜗牛,用尽全力缩回自己脆弱却严实的壳内,逃避外界的一切动静。

他的后腰还疼着,赖冠霖的怒火仍在继续,可他实在太累了。高考,竞赛,跟随他大半生的讽刺与敌意如一座山沉甸甸压在肩上,他匍匐着前进,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他没有力气再去梳理和赖冠霖的关系了,贺婉的先斩后奏,竞赛对他的重要性,他一句也不想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自暴自弃的想,那就这样吧。

裴聿姝这么多年常挂嘴边的疯言疯语,他装着左耳进右耳出,有一部分却钻了空,深深扎根植苗于心中。现在这些话插翅破了土,摇臂撼动起了惊涛骇浪,他放弃般闭上眼,心道,也许裴聿姝说的真的是对的。

爱情就是一记毒药。致郁,致幻,致癫,致死。



赖冠霖曾自负到看不起任何世人。

家庭美满又怎样,头脑不如他聪明,成绩不如他优异,缺乏自理能力的高等动物和构造简单的米虫毫无区别。

而他不一样,他懂得藏起伤疤,谦逊有礼做伪装,巧妙周旋于这个恶意横生的世界。他从不发火,他绝不会活的像他那个可悲的爹,轻易能被怒气冲昏理智的在他眼里不配为人。

每回压制下体内蠢蠢欲动的暴戾,他内心都会涌上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骄傲,乃至轻蔑,自视无坚不摧,所有的负面情绪不过掌中伸缩由人、易控的弹簧。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了另一只踽踽独行的小怪兽。他实在太弱小了,站在风暴正中,都不知逃跑,只蜷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用柔软皮毛无用地抵御着雨雪侵袭。

他喜欢他,疼他,处处护着他,这种情绪强烈到他甚至贪心地想要占有他。喷嚏和爱情都是无法掩饰也无法掌控的,赖冠霖在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对抗心魔并未到游刃有余的地步之前,已经不可避免地伤了他。

他当然知道裴珍映不喜欢贺婉,但他根本抑制不住体内熊熊燃烧的妒意。或许他本就不是他的溺水浮木,他们是暗沉淤泥下,相互纠缠、密不可分的两根带刺的茎,谁也见不到一眼天光。

“贺婉那么有钱,”赖冠霖单手扣住他的脸颊,逼迫他睁开眼看着自己,一字一顿,清晰而残忍道,“你跟你妈的择偶标准倒是出奇的一致。”

然后他看见裴珍映眼睫轻颤,目光冷得仿佛穿凿过九尺寒冰,淡漠启了唇。轻细的话语有如一记定音的重锤,三两剥落他的遮羞布,决绝地完成了对他的最终审判。

裴珍映气息不稳,低声说道:“你现在的行为,和叔叔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在昏暗的扫帚间里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

做过彼此知心爱人,才知道什么样的话语最伤人。密实的拳头砸在皮肉,一时却分不清是心口更疼,还是身上的伤更疼。

第二天一早裴珍映在桌上发现了他买给赖冠霖的那瓶红花油。楼道里匆匆擦肩,他目视前方,眼底无波无澜,平淡陈述道:“赖冠霖,我们是分手了的。”

“是啊。”高傲的少年心气容不得他低头先让步,赖冠霖生硬吞下了求和的话语,单手撑着栏杆,嘴角还张扬挂着裴珍映留下的淤痕,轻挑眉,漫不经心地说,“所以,还给你。”

后来的时间都过得很快。

裴珍映全国竞赛摘金,如愿保送进T大化学系,并收获了意外之喜,进入了国家队。次年七月他又一举夺得国际化学奥林匹克金牌,为三年化竞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第二年赖冠霖高考金榜题名,全市第一的喜讯在学校大荧幕播了近一个月。他出乎所有人意料,放弃了一贯喜爱的理科,反倒填报了南方一所名校的经管系。

他们一个向南,一个往北,秦淮画界,橘枳为分,仿若此生再不相见。





06

夜阑人静,湖面上水波推攘,拍打着柔和而轻缓的声响。赖冠霖和裴珍映并肩走在湖边的人行道上,晚风舒适,垂柳扬起枝条,友好地拂过脸颊。

“其实,并不是为了醒酒。”赖冠霖坦言交待道,“在二楼的窗边看到你,我就走下来了。”

他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我记得。”

裴珍映眼梢弯弯,抿嘴低笑着。十七岁时他如神祇从天而降,英勇无畏地挡在了他面前,事后说着“看到你,我就来了”,眼神和现在一般无二,澄澈到只看得见盈动的爱意。

一辆出租大咧咧敞着车灯从身边疾驰而过,赖冠霖在轰鸣的引擎声中凑到裴珍映耳旁,快速说了句“对不起”。裴珍映以为自己没听清,问他:“什么?”

赖冠霖摇了摇头,含笑反问道:“不觉得我变了很多?”

“唔……”裴珍映托起下颚,故意做出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三圈,看得赖冠霖紧张到浑身僵直,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才眯眼笑出了声,语调轻快道:“更帅了。”

赖冠霖腿一软,颇没出息地被直球砸的头脑晕眩,好几秒缓不过来。他稳了稳心神,总算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蕴蓄已久的告白。

“我这么多年,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

他在裴珍映身前站定,目光如一羽绒毛,轻柔地落在他身上:“并不是什么生意做大,就要学有钱人铺张,讲究地预约个私人医生。我只是害怕,如果有天还有机会站在你面前,万一再一次伤害了你,怎么办。”

赖冠霖低哑讲出最后三个字,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转笑道:“不过看你现在没有我似乎过得更好,还开朗了许多,我也很开……”

“才不是。”

裴珍映轻声打断他:“我后来一直在反省,为什么当时不愿意和你解释,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人家说,做科研的会越来越孤僻,我不要那样。”

他偏过头,不好意思地咬住下唇,两颊微鼓着,话语里带点儿羞赧的笑意:“你知道吗?我大二暑假还报了英语口语交流班,想着不说母语或许我能自在一些。结果到那一看,一水儿外国人,标准的美式发音,非要拉着我唠。”

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声音含含糊糊,有些委屈地冲他抱怨道:“我紧张,一个词也说不出来。那个Tom,还是Jenny,不记得了,居然还去找老师,问我是不是个哑巴。”

裴珍映说完便不由自主用手遮住了脸,笑得肩膀轻轻颤动。赖冠霖向他走近了一步,他也上前一步,拿脑袋撞撞赖冠霖的胸口,又透过指缝,乌溜溜的瞳仁含笑偷瞄着他。

这只小怪兽头顶的天线正精神抖擞发送着电波,它说,我也有在变好喔,是为了你呀。

“愿不愿意再试一次?”

赖冠霖张开双臂,笑着对他眨了眨眼,道:“就,我现在,也挺温柔的吧。”

适时夏风悠悠漫步过,掀起漫天柳絮做遮挡。裴珍映两手环上他的脖颈,笑眯眯仰起脸,踮脚吻住了他的唇。

“你一直都是。”







END.

BGM:五月天 -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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